我有幸当过朱光亚先生的学生,那是1958年—1959年期间,当时我在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反应堆工程专业四年级读反应堆物理实验课,就是朱光亚先生从北京原子能所(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前身)来执教的。朱光亚先生的授课内容包括反应堆如何启动,中子通量密度、中子能谱、动态参数等测量原理和实验方法,讲课语言精练、严谨、深入浅出。先生刚劲有力的粉笔字,也给我们学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课结束,都给我们留下参考文献,重点是1955年和1958年日内瓦和平利用原子能国际会议文集中的文章。读一门课程,学会查文献,勉强藉字典读英、俄文章,我还是在朱光亚先生要求后开始的。
我在清华大学读完六年书,1961年分配到北京原子能所反应堆物理和实验室工作,该室原是包含核物理研究的大室的一部分,该大室的主任是何泽慧先生,副主任是朱光亚先生。我被分配到所时,大室已分成两室,朱先生已奉二机部安排到另外的单位去了。室里的老同志告诉我,朱先生工作严谨,细致,对人要求严格,但非常谦和。他审阅文章,往往改到错别字和标点符号,审阅工程图纸,改到螺钉螺母的标注。他不是用批评,而是用他自己认真的工作和谦和的态度让人从感动、尊敬中得到教益,这是终身难忘的。
朱光亚先生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他从不张扬个人,凡是接触过他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触,他对自己的成就和贡献从来只字不提,这在中国工程科技界是有口皆碑的。这种缄默展示着这位老科学家虚怀若谷的博大胸怀。1996年初,解放军出版社策划出版了一套“国防科技科学家传记”丛书,他自然是必写对象之一。报请审批时,他二话不说,提笔就把自己的名字划掉了。在有关国防科技历史的文献中,他撰写的文章里,他都只谈别人和集体,从不谈自己。他经常谦虚地说:“核武器研制是一项综合性很强的系统工程,需要有很多种专业的高水平科学家与工程技术人员通力合作。”
中国古代有立德、立功、立言之说,在当今的科技界也应提倡这种精神。朱光亚先生身上所体现的优秀品质,是现代科学与传统美德的一种最好结合。他是我国老一辈科学家才识和品行双馨的优秀代表,是“两弹一星”精神杰出的倡导者、培育者和实践者。朱光亚先生热爱人民,热爱祖国和他的人品,显示了我中华民族的优秀精神。他是一颗民族精神之星,照亮我们到永远。
(作者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实验快堆工程部总工程师)